“花儿!会痛⋯⋯快点放手!”蜻蜓虽然在意花儿的突然出现,可是手腕上的疼痛却让他无法冷静思考,不得不放声大喊。
“不行、不可以松手!松手会被砍掉手指的!”花儿语无伦次地说,手指就像是巴不得戳进蜻蜓的皮肤里。
“冷静下来,花儿!”蜻蜓咬了咬牙,别无他法之下,只能举高没被箝制住的左手。
啪!响亮的巴掌声在夜色里响起,花儿终于停下了癫狂的状态,如同大梦初醒般看着蜻蜓,脸颊上是火辣辣的刺痛。
“我⋯⋯”花儿总算放松了捏握蜻蜓手腕的力道,眼神不再疯狂,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茫然。
“来,先深呼吸一口气。”蜻蜓不敢刺激花儿,放轻语气说着。
短发少女依言做了几个深呼吸,先前卡在喉咙里的声音终于被她吐了出来,却像是被砂纸磨过般的干涩。
“这间庙有问题⋯⋯猫猫、猫猫她⋯⋯”花儿哆嗦着说,想起了那让人肝胆俱裂的可怕一幕。好不容易才解开了对猫猫的成见,可是下一瞬,却是眼睁睁地看着她惨死眼前。
“猫猫她怎么了?”蜻蜓的一颗心不禁提了起来,没有发现自己询问的语气轻得像是要与晚风化在一起。
“她⋯⋯”花儿张着嘴唇,剩下的几个字停在舌尖,却怎么也说不出来。眼眶发烫,大滴大滴的泪水顿时控制不住地滑落下来。
“喂,蜻蜓,我发现了这个。”
庆仔从偏殿里走了出来,右手握着手电筒,左手则是捧着一个黑色的小盒子。
他的表情很是古怪,但在看到本该在右护龙的花儿出现在走廊上时,立即神色一变,仿佛刺猬般地倒竖起身上的刺,充满敌意地瞪向她。
“你为什么在这里?猫猫呢?你是不是故意丢下她?”
如果是平时的花儿,听到这宛如审问犯人的语气,一定气得破口大骂,但是现在的她却是紧咬着嘴唇,眼泪越流越多。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出事了,可是庆仔却被偏见蒙蔽了双眼。
他一把将那个黑色盒子塞进蜻蜓手里,紧接着粗鲁地抓住花儿衣领,竟不管她是个女孩,发狠地将她提离地面。
“放、放手⋯⋯”花儿被勒得呼吸困难,一张脸涨得通红,两脚也奋力踢蹬着。
“庆仔!你疯了吗?还不住手!”蜻蜓骇然地瞪大眼,忙不迭冲上前扯着他的手臂,要他松手。
眼见庆仔仍是毫无反应,一双眼睛发红地瞪着花儿,蜻蜓别无他法之下,高举起那个黑色盒子往庆仔后脑勺砸下去。
闷闷的重响在护龙里清晰地响起后,庆仔大叫一声,顾不得再抓着花儿不放,松开了手,改去揉着后脑勺,愤怒地对蜻蜓咆哮出声。
“你搞什么鬼?”
“你才在搞什么鬼!”蜻蜓不甘示弱地大吼回去。
他看着惊魂未定、满脸泪痕的花儿,不敢相信庆仔会做出这种事,“那是花儿,是我们的同学啊!你是想杀了她吗?”
“我只是想问她猫猫在哪里!”庆仔理直气壮地说,同时又恶狠狠地瞪了花儿一眼。
“你能不能清醒一点!”蜻蜓深呼吸一口,勉强按压住怒意,抓着黑盒子的手愤愤一甩,喀,盒子骤然松脱开来,从里头飘落了一张白纸。
蜻蜓的注意力瞬时被拉了过去,他伸手接住那张白纸,下意识拿到眼前一看;
而在同一时间,庆仔一边按着隐隐作痛的后脑勺,一边又朝正咳得狼狈的花儿逼近。
一抬头对上庆仔凶狠的目光,花儿却反常地冲上前,一把捉住他的手腕不放。
“不可以松开手!”花儿惊慌失措地说,不时回头看向后方,另一只手则是向着蜻蜓抓过去。
庆仔反射性就想甩掉花儿的手,但是她慌张回头的动作让他不禁也跟着看了过去,顿时脸色大变。
“这是什么?喂!花儿!你快说你踩到什么了。”庆仔的声音变得紧绷,视线被花儿后方的两排暗红鞋印给钉住了。那不祥的色泽就像是血迹干涸一般,让人看得怵目惊心。
照理说,庆仔突然变大音量会引起蜻蜓的注意,尤其又是事关花儿的时候;
但是此时的他却是一脸震惊地看着手里的白纸。
纸上写着一排人名。
蜻蜓不可能错认他与第三小队其余队员的名字,那里头甚至还包含了阿邦和小四的本名。
就算对夜游规则再怎么不了解,但自己的名字被写在纸上,甚至放在一座废弃的庙宇里,蜻蜓也知道一定有问题,他甚至感到毛骨悚然起来。
“花儿!”
庆仔震耳欲聋的咆哮让蜻蜓一震,忙不迭往那两人的方向看过去。
在手电筒光芒的映照下,他也看到了红得发黑的两串鞋印就缀在花儿身后。
她是踩到了什么⋯⋯才会出现那样的痕迹?蜻蜓不敢深想,他甚至阻止自己,掐断了呼之欲出的答案。
看着两个男同学或是震愕或是愤怒的眼神,花儿哆嗦着嘴唇,挤出了干哑的声音,“猫猫她⋯⋯死了⋯⋯被鬼、被鬼杀死了⋯⋯”
“你在说什么?”蜻蜓一双眼瞪得大大的,看着花儿的视线带着荒谬,仿佛听到了愚人节的玩笑一样。
就连庆仔也愣住了,但是愣征只是瞬间,愤怒的火焰很快又燃了起来。他一个箭步冲到花儿身前,粗暴地将她用力一推。
“臭女人!谁准许你诅咒猫猫的!”
庆仔的手劲很大,花儿在无防备下踉跄了几步,狼狈地摔坐在地,手指摸到了她踩出来的湿黏鞋印。还未干涸的血迹沾上了皮肤,虽然温度已退,却又再次让花儿想起从猫猫齐断的五根手指根部流出的大量腥红液体。
现场气氛一时僵滞了下来。
庆仔仍旧恶狠狠地瞪着地上的花儿,愤怒已经让他无法理智思考。
他甚至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如此火大,好像打从一踏进这间废弃庙宇后,所有情绪就像是被泼了热油的干柴般,一点星火就会点燃。
蜻蜓紧紧抓着那张写有他们名字的纸条,所有问题卡在喉咙里,一个都问不出来。
然后,他听到了歌声。
像是小孩压低音量,偷偷唱着歌的童稚嗓音,混杂在晚风里,轻飘飘地传进了护龙。
“啊~不守规则的坏孩子,砍掉他们的手,一根手指都不要放过~”
“是它们⋯⋯它们来了⋯⋯它们要来砍掉我们的手!就像猫猫那样!”花儿骇然地睁大眼,哆嗦着身子,发出垂死般的呻吟。
不只是蜻蜓、花儿,那细细的歌声也传进了庆仔耳里。
他反射性地举高手电筒,往声音来源照去。
光线最先碰触到的是位在护龙底端的办公室,高高堆在门前的椅子就像是一只蛰伏在黑暗中的巨大蜘蛛。
欢快的歌声仍旧此起彼伏地响起,可是却没有见到半个人影,庆仔忍不住紧张了起来,手电筒胡乱挥舞,光线拉出一道帘子似的形状。
下一秒,比歌声更清晰的声音骤然响了起来。
喀啦、喀啦、喀啦啦⋯⋯
堆在办公室门前的椅子像是突然被数只无形的手搬动,它们先是坍了下来,接着又一张张飞向左方,迅速地堆挤在一起,很快就堵住了蜻蜓他们由正殿走进来的门口。
就算是先前被怒火冲昏头的庆仔,也知道事情不对劲了。
“快、快点牵着手,不可以松开!松开的话会被砍断手!”花儿恐惧地爬了起来,一把扑向庆仔,用力握住他的手;
接着,空着的左手则是往蜻蜓的方向抓了过去。
三个人的手牵在一块,蜻蜓跟庆仔都可以感觉到花儿的手冰冷无比,甚至还在不断发抖。
蜻蜓终于无法抑制地想,难道猫猫真的死了?难道就像花儿说的一样,这间庙藏着会杀人的鬼?
宛如黑色液体的影子缓缓从椅子与椅子之间的缝隙流了进来,如同有意识一般,蜿蜒着向蜻蜓三人移动,在月光的映照下显得诡异骇人。
随即,啵啵啵的声音从那些流动着的黑影里传出,一颗颗小泡泡不断鼓出又破裂,仿佛那是一座黑色的涌泉。
再接着,咏叹调般的歌声跟着拔高,变成了像是要撼动整间庙宇的磅礡音量。